十八 (第2/7页)
了却又充满了失落感,那失落感以既真实又不正当的形状卡在胸腔,十分不痛快。 有人说,凡是產生了xx感就证明那个xx是假的,例如真正有成就的人不会常有成就感、看着立体的物件不会想到甚么立体感、对于明明没有责任的事却有强烈的责任感、在不幸的情况下努力营造幸福感、察觉了不需要察觉的事叫作敏感……… 虚假的梦,產生虚假的记忆与虚假的失落感,却不能立刻随着梦的消逝而消逝。最不痛快的是,我失去梦中那女孩的「脸」,无论再怎么努力回想都想不起那女孩长甚么样子。要是整个梦境的记忆全部消失就好了,最讨厌明明记得每个细节却丢失了最重要的部分。 在百货公司的电扶梯上「偶然」遇见姜珮。我上楼,她下楼,在两部电扶梯交叉处同时发现对方。她在整整一秒鐘之内显露出惊讶的表情,就像洗澡时忘记关窗忽然发现被人偷窥似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好像看见甚么不该看的东西。 其实这不是偶然的巧遇,我已经连续跟踪她三天了。 关于mama的死,警方以「自杀」结案。至于自杀的原因……多明白啊!就像和尚会唸经、老虎会咬人一样,精神病患的自杀完全没有多加解释的必要。老虎咬了人,会有人去追问老虎为甚么要咬人吗?然而我非这么一问不可;我不问,这世上就没人问了。 公祭结束后,mama的死彻底结束了,从现实事件转变为一个歷史纪录,成为档案架上的一个编号、日记里的一页、图书馆里的过期杂志、缴纳完毕的交通罚单。对大多数的人来说死亡就是如此,活人只能将死人搁在原地,继续向前走。但我暂时还不想将mama搁下。 查访了疗养院、探询了相关的人事物、仔细追查mama死亡前后姜珮的行踪,此外还能做甚么呢?目前得到的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线索,却拼凑不出事实,彷彿缺了百分之九十的零片的拼图,硬要加以拼凑只会在情绪上增添更多怀疑,而心中的假设依然无法证实,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正朝向证实的方向。我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太相信直觉,经常盘点着手上拥有多少「事实」,然而事实却少得可怜。如果爸爸知道的话肯定会嘲笑我的徒劳。 根据「奥坎剃刀原则」,我决定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寻求解答───直接在姜珮身上找真相。电扶梯上那一秒的窥见,让我明白这个女人并不是牢不可破的堡垒,再怎么邪恶深沉毕竟只是二十一岁的年轻女孩。也许接触的面积增加能够窥探到更多讯息。 「嗨,好久不见。」 再次追上她是在一楼大厅,她慢条斯理逛着化妆品专柜,似乎预料到我会追来。她的神情已经充分整理过了。 「最近好吗?」 「抱歉,没去参加葬礼。」 「那种没意义的仪式谁都不需要参加,连我妈自己都没参加。」 「我好像应该对你说句『节哀顺变』。」 「别说了。对了,你和康海伦相处的怎么样?」 「挺好。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可能过些日子就要搬家了。」 「为甚么想搬家?」 「新生活需要新的房子,只有我和她两人的回忆的新房子。」 「真教人羡慕。」 「羡慕甚么啊!你不也有很多女朋友吗?」 「没,打从和你分手后就没再交女朋友了。」 「骗人的吧?」 「是真的。」 「不会是因为我吧?」 「就是因为你。不知道为甚么,忘不了你。」 姜珮的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我,以一种不容狡辩的姿态直射出无声的质疑。在这么唐突的注视下我不能有一丝犹豫。 「不信吗?」我向前一步牵她的手,以最温柔的角度。她没有抗拒,却将眼神移开,话题也移开。 「你是来逛街?还是打算买甚么?」 「想买些秋冬的衣服,最近天凉了。你呢?有买东西吗?」 「还没看到喜欢的。」 「走吧,陪我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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