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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很受宠。”陆重霜道。顾鸿云答非所问:“我喜欢骑马练武。”“我从未想过会有男人作将军,第一回见到你还吓了一跳。”“所以我讨厌你们汉人的风俗,你们令男子软弱。”顾鸿云道。“成日养在深闺不见外人,让他们读书识字却不许在妻主面前显露,简直是养一头待宰的羊,从出生就等着被杀。”陆重霜淡淡一笑:“正君需上承宗庙,下继后世,倘若人人皆兵,岂不要天下大乱。”顾鸿云看着陆重霜素白的面容和颊边渐渐往下落的水珠,忽而道:“晋王殿下总有理,杀人的话说得也比旁人好听些。”她抬手捻了捻滴水的黑发,没说话。顾鸿云随之沉默。车厢摇摇晃晃,她也跟着车厢摇摆,像残破的稀疏的雪被风吹动了。湿漉漉的绸袍紧裹身躯,透明的水珠挂在漆黑的睫毛,她一眨眼,雨珠流动,带着晕掉的红妆划过右颊,坠离了尖尖的下巴,落在猩红的丝绸。有殷红的雪吗?顾鸿云不晓得。但如果有,也不过眼前这般。他垂眸,装作冷淡的模样询问陆重霜:“膝盖还疼吗?”“疼如何,不疼又如何,总不能学那些个迂腐老臣,受点屈辱便撞柱而死。”“听闻沈大人的前任就是这么走的,上一任中书令。”顾鸿云似是在与她闲谈。“卷入朝堂争斗后被jianian佞所害,无奈辞官,死在还乡的路上。”“是啊,时至今日,我依旧无比感慨……”陆重霜慢慢说,“或忠信而死节兮,或訑谩而不疑。”顾鸿云沉默半晌,应和道:“忠信者为气节而死,小人欺上瞒下却不受怀疑……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你的部族呢,也是这般?”陆重霜反问。“是,与楚朝无差。”顾鸿云说起官话一板一眼。“臣子报君终一死,既为天子臣,自然功过难算。”“你倒是看得清楚。”顾鸿云轻哼,道:“我可不是你们这些汉人养在深闺里的羊。”他话音方落,车帘外忽然传来一阵婉转的笛声。陆重霜侧身挑帘朝外望,想瞧瞧是谁有这等闲情雅致,只可惜雨下得大,马儿又一下跑远,她没来得及瞧清楚。“草叶吹起来的声响比笛声清冽,”顾鸿云道,“但不如笛声婉转。”陆重霜放下车帘,揶揄道:“都说笛声吹乱异客肠……阿史那摄图,你可是想回去了?”她喊他的突厥名时,舌尖微卷,像是才睡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顾鸿云学着她先前的话,道:“思乡如何,不思乡又如何,总不能学小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陆重霜笑了笑,觉得这人说话含讥带讽,甚是有趣。兴许都是战场上的过来人,她瞧他,总觉得身上有几分自己的影子。“想回去就回去吧,败了就是败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又能做什么?”陆重霜道。“交战二十三回,你十九败,阿史那摄图,我管这叫作活该呢。”顾鸿云攥紧手,不动声色道:“在这儿,能杀你。”“既然要杀我,就不该为我撑伞,恻隐之心乃兵家大忌。”陆重霜款款道。“战场上哪怕棋逢对手、惺惺相惜,到最后也要含泪取了对方的首级,拿一根竹竿挂在城头示威。这般,方能成统帅三军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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