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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二）

    “我有病，我一直都知道。”

    后来程昏这么对周博山说。

    *

    医生的急诊出得很快，护士简单快速地检查了一遍她被石膏包住的左腿，没有发现明显的移位，医生建议她们去医院拍片做进一步的检查。

    程芳犹豫一瞬，还是回房间拿好了医保卡和手机，然后回到客厅，小心翼翼地看着医护人员和坐在沙发上的程昏。

    从头到尾，程昏沉默着，她不说话，也不肯躺在担架上，只是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医生皱起眉，开口喊她，却没得到回应。

    程昏的手里攥着那把男人给的黑伞，雨势变小，外面依然很冷，伞柄被她的掌心捂得温热。

    程芳跟着医护人员下楼，看到程昏还在往前走，连忙跑过去拽住她。

    她的手刚碰到程昏的胳膊，就被她一把挥开。程芳再次拽住她，坚持道：“小昏，你的腿得去看看，听话。”

    这个女人总是在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地方不肯退让，程昏的腿不方便，没能挣开，被她强行扣回到救护车上。

    护士和驾驶员坐在驾驶室里，只有医生坐在急救舱靠近驾驶室的座椅上，程芳和程昏上车后，他开口，语气中带着对病人不遵医嘱的不满：“骨折了还乱跑，二次移位是什么小事吗，年轻人不要气性太大。”

    程昏低着头没说话，医生让她在担架床上躺好，她的呼吸声却明显变得粗重，坐在她后座的程芳满眼担忧，却只能握着那把黑伞。

    “呕……”程昏没忍住，她什么也没吃，于是也只能干呕。胃里火烧火燎，痛得她只想蜷起来。

    程芳看她痛苦不堪的模样，连忙半搂着她坐起身来。

    程昏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痉挛，她的肩背慢慢驼下来，像一座坍塌一角的小山。细瘦的双臂圈在自己的腹部，头低垂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

    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医生坐在她的对面，简单翻了翻她的病历，程芳看着他渐渐皱起的眉，心里不由得有些惴惴。

    “这是有自杀倾向？从三楼跳下来只是骨折算你命大！这么严重的问题家里人怎么不带她去检查看看？”医生的不满简直写在脸上。

    程芳低声喏喏，垂着头像是挨训的小学生。程昏则是一动不动，坐在床上比死了还安静。

    救护车很快到了医院，担架床下装有脚架和滑轮，护士和医生推着床快步朝急诊室走去，程芳则跟在他们身后，一边小声问需不需要挂号。

    医生回过头看她一眼，脚下步子不停：“不需要，不过待会儿可能要办个住院。”

    程昏的眼珠突然转了转，而后闭上眼。

    医生和护士没注意到她，几人到了急诊科，诊室里还有一个医生坐在办公桌前。

    两个医生一番低声交谈后，之前出诊的医生出门离开。那位坐着的医生站起身来，先是看了眼程昏，然后对程芳说道：“先去拍个片子，然后去挂个精神科的号。”

    程芳一瞬间紧张起来：“医生她怎么了？”

    医生的神色显得很淡定：“没什么，就是看看她有没有抑郁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