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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新的生活 (第1/3页)
走过一小段路,便看见了立在路边的那几个负责接应他们去厂子的人,从船上下来的人便分成了几批,分别跟着一个人走。 领他们走的是名二十多岁的青年,也不过是碧他们多做了两年工,便显露出一种倚老卖老般的得意,他负着手在前面走着,时不时还要回过头来傲慢地提醒一声,“都跟着点,别走丢了。” 这些新招的厂工,在家乡时也并不是好惹的主儿,也都觉着这人的嘴脸很有些可恶,这会儿却没一个人敢多吭一声,到了这一个生地,便一个个的全成了被驯服的绵羊。 这样走着,逐渐远离了码头,到了一处路边,那青年厂工忽然停了脚步,他们糊里糊涂也跟着停下,却不明就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去问,他却只是不耐烦地打着哈欠说一句,“候着吧。” 除却了他们,仿佛都约好了似的,还有一些陌生的人,也都在这地方安安静静候着。 究竟侯什么?又要侯多久?谁都想要问,却也都知趣,不敢再去碰钉子,全听了他的话,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在原地候着。 太陽已升高了,从船上下来时候的寒意消失殆尽,头顶甚至冒起汗来。四周围又是极荒,除了灰黑的空地和不远处的码头上时不时响起的汽笛声之外,什么也没有。 无止境的等待里,一曰一夜没睡好的困乏卷土重来,小满甚至是感到有些迷惑,这个地方就是上海吗? 直到思绪被一阵叮当叮当的声响打断,那停在眼前的漆着绿皮的车子,也是全然没有见过的,他就糊里糊涂地跟在那群人里,在那青年厂工的带领下上了车去,又手足无措地寻到了一个站立的地方。 “瞧好了,这叫有轨电车,大上海独有的,手抓牢了,很快就开了……”那比他们多做了两年的厂工骄傲地将下巴朝上微微一昂。 那些人便依言睁大了眼四处瞧着,嘴里出一阵啧啧的惊叹声,小满紧抓着扶手,心里却在思索,回去跟阿香说起的话应该要怎么去描述。 电车像什么?在他过往所有见过的东西里,似乎是什么也不像。 他想,要是能像那个洋人一样会画画,那样便清楚了。 车就是在这时候毫无预兆动起来的,一些人反应不及,脚下遂不及防着打了踉跄,好容易抓稳了扶手,避免闹出笑话,这才又有闲心再去四下张望。 正是早晨七八点钟的光景,站在电车上,沐着晨曦,吹着从车窗外透进来的风,仍好像在梦里一样不真实。 车行了一段,渐渐驶离了码头附近的荒地,小满看到空空如也的道路两边逐渐有了树——不晓得叫什么名字的树,又高又大,枝干却光秃秃的,才从寒冬里苏醒过来似的,只生了一些细小的叶芽,随着风慢慢地摆。 之后,车窗外的风光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变了摸样。 无数的屋楼,无数的人,放眼看见的一切都是密,密密麻麻的房子——从围栏,墙垣,到招牌的式样,无一例外都是前所未见的,上面的字还勉强认识,却根本来不及读。密密麻麻的走动着的人——各式各样,熙熙攘攘,新鲜陌生的,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根本来不及看。 这时候,他这才知道,原来码头只不过是新世界的一隅。 看得连眼睛都了痛,他才稍微敛了目光,心里却忍不住又在想,这一些景,如果要像那个洋人那般画,又该要画多少张才能全部描绘下来。 车忽然停了下来,靠到路边,车门开了,有人下车去,又上来几个学生,有男有女,都是和他差不多的年岁。 男学生穿的是一身挺括的黑色立领学生服——类似早几年梁三少爷穿的那一种,却总还有哪里不大一样,似乎还要更新派一些。 女学生则是蓝灰色的布旗袍,脚上踏着丁字皮鞋——后来他才知道,这一种布叫做阴丹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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