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2页)
若是公务之外的出行,曹cao很少让典韦开车。一则他出洋回来后不太适应事事让仆从去做的风气,二则是因为汽车如同良驹一般,要自己驾驭才更有乐趣。但今晚并非全然的公务,他也没喝到分不清路牌的地步,却仍用了典韦开车,主要是由于临港这段公路总是被形形色色的小车与行人堵得拥挤不堪,开不痛快;至于是否还有些旁的心思……眼下只有他自己清楚。 直沽地处九河下梢,自古以来就是店铺林立的繁华商埠,如今港口里更多了外国船。在黑夜里打五里开外的海面往这边看,可见金黄的灯火连缀成线,似波涛间浮起一条星河,远客便会从船上侍者口中得知不多时将停靠的是直沽码头。 登了岸再往里走走就到离盐关浮桥不远的潞口,这条街上戏院舞厅西菜馆子样样俱全,自然也少不了赌场。曹cao的车停在六十八号前挤挤挨挨的马路边上,从外头看是三层的洋楼,外墙粉得雪白,汽灯一照,精巧的建筑在暗夜的深蓝色背景上亮得有些晃眼,好像有意让人进门前就头晕目眩似的。 这是后半夜了,曹cao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一点过五分。冬夜的街上仍是车水马龙,有些人从戏院出来后到临近馆子里吃宵夜,抽一会烟转脸又一头栽进牌桌,直打到天蒙蒙亮——毕竟有一整个白日供他们睡觉呢。有时候曹cao也在其列,只不过他多半得交代身边的人过俩仨钟头把自己喊起来,再猛灌袁本初年前送过来的意大利咖啡。实际上,虽说那人表面看起来决计不屑于此类不入流的营生,但曹cao对这家赌场究竟有几分姓袁可谓是一清二楚。 今晚他已在别处赴过宴会,推掉了之后去戏楼的邀约,是来接人的。他等了五分钟,隔着车窗往门口一望,远远地看到陈宫就觉察出他面色反常。这么冷的夜风中,他把大衣拎在手里。 “遇见什么人了?”曹cao不等他回答,先开了车门:“上来说。” *** 陈宫并不算是顶适合打牌的人,他反应没那么快,且打牌实际上更多是看人,不同性格的人自然有不同手法,这一项上他时灵时不灵。曹cao起先觉得他更适合和那帮遗老慢悠悠地下围棋,但这年头,即便在这万国博览会一样的地界,像他一样会打惠斯特桥牌的人也还没那么多。 曹cao是在国外的时候知道他会这个的。陈宫平日里很少讲英文,是觉得自己发音不够标准的缘故。因此他虽然能读能写,但若单论谈话,几可算是不通。叫牌是他为数不多会自如讲单字的场合。他会根据明手推测其他人手中牌的花色与大小,但对付一般的人,倒还用不上十分强记。有时二人联手在咖啡馆赢了那些外国佬几个先令,陈宫会自矜地笑笑,和曹cao上绿圃园的中国馆子去吃虾仁小馄饨。 这是陈宫为数不多会在吃食上额外花钱的时候,像他那样的公款留学生有尚过得去的生活补助,曹cao打听过,但他们的津贴需得专款专用,不得不仔细斟酌各项开销;又值国家危亡之际,怀着一腔报国宏愿而来的年轻人多半过得简朴。曹cao自己则有父亲曹嵩专供他留学的一笔款子,全无需俭省。 总之,曹cao于直沽再见到陈宫时便决定让他这项技艺物尽其用,专对付那些爱玩这类新鲜的舶来游戏的少爷小姐们,刚巧袁本初这有完美的场所。通常手段自然是让那些人先赢几局,待赌注加大后再一举捞回来。 陈宫起先并不同意。这样大的输赢,又是可称之为诱骗的手段。但曹cao说第一,他们没出千,光这一点就比其他地方不知强到了哪儿去,只不过用些许战略罢了。“第二,”曹cao说话时倚在二楼的栏杆边,伸出手轻飘地挥过半圈:“你知道这些人手里有几个铜板是干净的?就说左边那个,常侍大人的养子,他家不知道吞了多少拨款;还有